孩子在面對危機或是失落的時候，心裡其實蘊藏著被大人忽略的哀傷

如何與孩子談死亡？從《與惡》一起面對被忽略的哀傷

「你為什麼不跟劉天彥一起死掉算了！」

「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？」

「你們大人真的很奇怪，憑什麼你們自己不愛了，我就不能愛？」

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中，天晴的這些話觸動了好多人。

在學校的場域工作時，我常常會接到需要做哀傷輔導或危機處理的孩子，但很奇怪的是，並不是每個孩子在面對危機或是失落的時候，都有滿滿的情緒。

他可能只是淡淡地告訴你，他很難過，甚至會發現，孩子像沒事一樣，課照樣上、球照樣打、手機照玩，彷彿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──但他們真的「沒差」嗎？

其實，孩子會呈現這樣的狀態，大概有以下幾個可能：

• 孩童對於哀傷，並不一定知道如何表達，同時家中的家人、長輩也可能會告訴孩子：「不要哭，哭了XXX會捨不得離開」、「男孩子不可以一直哭」、「你是哥哥／姊姊，你要做好榜樣」等等。因此，讓孩子在尚未了解何謂哀傷時，就跟著大人將情緒藏了起來。
• 孩子的悲傷歷程與成人不盡相同，孩子會需要更長的時間醞釀及發酵情緒，因此也需要有較長的觀察期。
• 孩子的認知發展尚未成熟，並不能夠完全理解死亡的概念，但周遭親人的情緒是會傳遞給孩子，並間接影響他的行為。

雖然孩子表面上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，大人們可能也會告訴自己，「這樣也好，等他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！」但其實在孩子的內心，很多事情可能已經悄悄改變。

就像在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中，有一幕是天晴盤腿坐在床上，像指責又像是質問的對昭國和喬安說：「所以，愛會消失對不對？」（其實我認為，這句也隱含了對於生命會否永遠消逝的疑惑）昭國和喬安從未找過天晴討論離婚的事，但天晴對於愛、對於關係的想法早已產生了動搖：「因為你跟爸爸現在常常吵架，然後爸爸就只會睡公司，就不太會睡我們家......」。

後來，無良的編劇讓王赦和美媚的孩子早產過世了，當下除了替他們家感到萬分不捨外，也讓我默默回想起前面出現過的，在他們與小斐互動的過程中，一個令人擔憂的細節正在發酵（入戲很深欸，是要不要講XD）美媚從一開始，就會稱呼小斐「姊姊」，代表他們很早就告訴她，會有新成員加入家庭，而她也將成為姊姊了。

其實，讓孩子預先對新成員的加入有心理準備，本該是件好事，但在孩子已經建立自我認同，甚至開始對新成員有些想法及情緒時，無論是期待或是擔憂，當新成員的驟然逝去，對他來說都勢必會有所影響，輕則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傷害，重則原本希望不要有人來分享父母的愛，但當成員真的消失時，就會認為是自己的錯……因此，如何與孩子談論死亡，便是相當重要的議題。

如何與孩子一同面對死亡 

那麼，要怎麼和孩子談論「死亡」？我認為，得先從孩子的年齡著手，根據Piaget的認知發展理論，不同年齡階段會有以下的差異:

1.感覺運動期（約2歲前）

此階段的孩子尚不能明白死亡的意義，認為物體是恆存的，但能夠感受到周遭人們的情緒，也能體會到分離的焦慮。而情緒會體現在哭鬧、難以安撫等面向，因此需要時時關照孩子的狀態。

2.前運思期（約2~7歲，小斐的年紀）

孩子會開始以自己的角度解釋死亡，對死亡有初步的認識，但認為死亡只是暫時的，親人只是睡著了，之後會再次醒過來，或是親人只是變成天上的星星了，雖然這些想法聽起來把死亡描述的很浪漫美好，但是大人有必要適時的提出修正，以免孩子誤解。

3.具體運思期（約7~11歲，天晴的年紀）

這時的孩子已經具有對死亡的認識，但會認為死亡離自己很遙遠，那可能只是老人或是重病的人的事情，並不會發生在父母或手足身上。因此在《與惡》劇中，對於天晴來說，天彥的離去應該是相當震撼的事。

4.形式運思期（約11歲之後）

孩子對於死亡的認識已經與大人相同，當然，隨著每個孩子的發展程度不一樣，有些孩子較快，有些孩子較慢。因此還是得仔細觀察孩子本身的狀態，去理解他當前的想法。

家長可依據不同的年齡階段，仔細觀察孩子本身的狀態，理解他當前的想法後，適當的與孩子談論何謂死亡。

除此之外，與孩子談論死亡時，也需要注意一些事情：

• 家長對於死亡的態度如何？是絕口不提、敬而遠之，抑或是放開心胸、坦然面對？大人的態度，會影響孩子對於死亡的看法及處理模式，當大人對於悲傷、難過，是試圖壓抑不談論的，那孩子也會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。
• 以適合孩子的方式來討論死亡。例如在劇中，可以看到小斐家的牆上貼滿了他的畫作，因此未來在紓解小斐的情緒，以及了解他的想法時，繪畫將會是一個很好的媒介，其餘透過繪本、家家酒、卡通影片等等，也都會是很好的方式。
• 對於孩子的問題誠實以對。例如，當孩子問死是什麼？人都會死嗎？死了之後會怎樣？你們也會死嗎？我會死嗎？等等問題時，就可以告訴孩子死亡是人必定會經歷的事，但不需要過度的擔心，掩飾和避而不談的態度，只會加深孩子的疑惑及恐懼，但只要使用孩子能理解的語言和方式，孩子其實是可以去理解的。
• 了解孩子的反常行為與親人的過世是否有所關聯。例如：情緒上的悲傷、生氣、愧疚、擔心；生理上的頭痛、肚子痛、反胃、全身無力、精神萎靡；行為上的違反生活常規、課業退步、攻擊行為、退化。比起真正的說出口與大人討論，上述的狀況更符合孩子表達自己狀態的方式，此時大人應暫緩責罰，去找出孩子行為背後的原因，替孩子的情緒找到合適的出口，若孩子依然反常，則可以尋求學校輔導老師或是心理師的協助。

很多時候，我們總擔心孩子是否能夠理解、承受親人的逝去、親密關係的消逝，但其實只要給予孩子時間、關懷，以及表達的管道，會意外的發現孩子所能理解及承受的，遠超於我們的想像。

但在此之前，先想想我們自己本身，對於死亡的態度和情緒的宣洩，是否都已做好了準備！而必要時，別忘了向第三方尋求支援，無論是親朋好友、諮商心理師、輔導老師等等，都可以陪伴我們一起面對這一生的課題。